在沙特阿拉伯工作是什么样的体验? -他先生

居然真的有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相对于中国来说,沙特是个神奇的存在。

看了最多赞的回答,高级人才外宾级别的待遇,对人文政治都有描述。然并,像一个普通外国人一样在沙特工作并不是这个样子,遂怒答一记。

答者英语专业,毕业后在公司进行了一系列必要的安全反恐等教育训练后,去往沙特西南部阿西尔省,公司做市政工程建设,路桥类,就是搬砖。

西南部地处山区,海拔接近2000米,温度较沙特大部分地方低10度左右,不那么热,冬天甚至也要穿羽绒服。那边不产石油,当地人的富裕程度不及西北东部石油开发区,教育程度亦然。

首先是伊斯兰教的礼拜,作为伊斯兰教发源圣地,所以清真寺基本覆盖每平方公里,甚至一条街两边都会有一座,自带高音大喇叭,标配诵经者1人起。答主到达目的地已经晚上10点,那时是11月,颠簸近24小时后天真的以为能睡个好觉的我在第二天4点半左右被惊醒。对的,惊醒。整个世界都是 安 拉 的声音,感觉脑袋就要炸掉,这特么什么鬼!然后就睡意全无,五点半起来吃饭上班。中国人在那边出了名的拼,呵呵。

当地人给我的第一印象,飞扬跋扈。那边的年轻人大多数不好好念书,开着80年代好莱坞电影里才有的不知道几手的汽车在城里飞驰,当然也有很多开着雪弗兰Tahoe,道奇Charger的高端一些装逼青年。他们意识里,这里属于他们,外国人都是低一级的务工人员,特别看不起菲律宾人,缺乏教育的他们也就统一的把东亚脸统一定义为菲律宾人。所以经常有一些人对我们竖着各类手势高喊菲律宾人。我们租住在一栋三层楼里,而只去了一个月,停在楼下的五辆皮卡车就在一天夜里被砸破玻璃盗走两辆。后来在街上偶遇一辆无牌车,外形特征跟我们丢车基本一致,在我们下车试图询问时突然加速驶离,我们一行四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由一个外聘的巴基斯坦司机开车时速175狂追,最后追进一个检查站被警察拦下,车主下车就要来砸我们的车,警察制止后我们希望能核对发动机编号和车架号,被警察阻拦,说无权这么做,对方还要追究我们责任,怀疑我们是劫匪。在我们公司的沙特籍关系协调官的帮助下我们才得以离开。放我们国家,早就归还汽车了吧^_^

外籍务工人员多。市面上能看到的所有非经理岗位一水的外国人,以巴基斯坦,孟加拉,也门,印度,苏丹居多,也能碰到韩国,菲律宾,甚至索马里朋友。任何外籍人员进入沙特必须有一个Sponsor做担保,我们称保人,在这个前提下拿护照签证去办理居住证才能居住。大街上常见警车查证件,没带证件的一律抓走,因为麻烦所以有很多黑工每天生活在担忧中。我还去过警察局领我们自己忘带证件的中国同事,警察十分粗暴,抓走后没收手机,连联系求助的机会都不给。

生活节奏慢。上面说了,一般岗位沙特人不做,大部分就是店长,经理,政府工作人员,有的干脆就靠做保人拿手续费过活。我们接触最多的就是市政府建设部的人员,平日里我会带着我的英阿翻译,是个苏丹小哥,去市政府传递文件之类,一来二去也就熟了。他们早上8点上班,12点第二次礼拜,回来基本1点左右,之后收拾收拾就下班了。工作时间5小时左右,起初全国的周末是周四周五,这个惯例已经施行了无数年,可巧在我到沙特的下半年由阿卜杜拉国王下令统一改为周五周六,好像是要和国际接轨,因为周五是最重要的宗教礼拜日,一上午全国各行各业都不上班,去清真寺做礼拜,早上饿了连个煎饼都买不到。对了,阿卜杜拉国王今年刚过世,在位期间至少死掉了两任王储,印刷了两版以他为头像的货币,中年和老年两个形象,生命力出奇顽强。总之就是工作一会儿,然后就开始无聊的生活了。

无聊的生活。可能是我见识少,不知道他们也许生活有什么趣味。沙特阿拉伯当地不允许拥有公共娱乐场所,不能k歌,喝酒,看电影,把妹。酒精对穆斯林来说是违禁品,先知在古兰经中早已教导大家不许饮酒。所以我所见过的网吧都是由一个一个木头盒子隔开,有个别可以卖咖啡配有ps4的游戏厅?但是老少都踢球,足球场的数量接近清真寺的数量,搞得早已在高中挂靴的我无奈复出。

总之在沙特阿拉伯这个神奇的国度,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过着两点一线,休假买手表香水巧克力的生活。有时可以在周五下午踢球或打球,短暂的忘记孤单和疲惫。

也有当我站在停车场等司机时候好心载我的土豪奔驰男,或者是努力用仅有的英文跟我寒暄的老伯。还有一大堆来自各个国家的好朋友,哈哈。

现在回来一段时间,想不到的回头再补充好了。

Al Slamalikoom,愿平安与你同在^_^

看别人回答会用引用的格式,我为什么没有,以下是我走的时候写的,名字我就马赛克好了

别用那张屌丝脸跟我说再见,搞得你不会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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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s such a group of people, working in a country far away from home, family, and love. Anyway, they are full of energy, passion and humor. With a total station and an excavator, can change the world. I used to be one of them, and I'll be proud of that all my life.

-----题记

1.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多哈国际机场,对着大厅里那个中国龙型大门上『免税购物』四个大字膜拜着同胞们强大的购买力。裹着羽绒服的我们呆逼似的忙不迭跑去洗手间换衣服,马上就要转机的三个朋友等不及排队,直接在厕所的过道里开始脱他们画着小点点的秋裤。简单告别后,剩下我们几个坐在餐厅,吃起了混搭的机场餐。期间白杨自己跑去免税店里买了副耳机回来,很装逼的说音效不错。我们拿起包装开始端详。

『这西门子啥时候还出耳机了?』

『没听过,这大国际机场还有山寨货?』

『这拼写不像是西门子吧』

我开始百度。

『西你妹,人叫森海塞尔,土炮 … …』

每一个故事的开头都有一群无知而欢乐的小蛋子,我们也没能免俗。之后我打算请客吃顿高大上的冰淇淋,就带着屌丝满机场找。屌丝姓栾,大学主修测绘专业,本身我是叫他名字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叫他屌丝,直到这一天我才明白。找到冰淇淋店,花花绿绿好多种味道,小寒暄过后,埃及卖家问『which flavor do you prefer?』我跟屌丝说,来,随便选,可以掺在一起喔。于是屌丝开始很认真的用手指一个一个选口味,嘴里重复着, this, this, this, this, and … and this,嗯, OK。想来那刻已经透出屌丝气质了,当时我竟未察觉。之后大家开始欢乐的吃起来,屌丝笑得开了花似的。这时候周随便问了句谁电脑里还有片儿。事情是这样,早在刚进单位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接受一系列的行前教育,期间领导委婉但是着重的提醒大家不要在硬盘里储存岛国动作片,沙特阿拉伯是个严格信封伊斯兰教义的国度,如果发现,搞不好得要大使馆去领人了,之后你就会因为这个龌龊的事情闻名中东,诸如此类。听到这里,屌丝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

『我忘了电脑里面有没有,可我电池只有十分钟能量』屌丝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开机。

『哪呢,哪呢,我艹怎么还找不着了,哎,找着了,怎么还这么多。』说话间五分钟过去了,屌丝一副胜利姿态潇洒的 shift delete。眼看绿色的进度条走到一半,突然,屏幕黑掉,风扇停转,世界安静了。他高估了自己的电脑。

『我艹,是删没删掉啊。』

这一刻,我认定,此人是一个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屌丝。

2.

一个月后的午夜,我被安排去机场接三个新来的同事。那是个黑暗的日子,前一夜项目上的两辆丰田皮卡车被一帮暴徒在夜里砸碎玻璃开跑,那夜我梦见自己屋子的门被砸碎,木质的大门竟然发出碎玻璃的声音。后来警察在另外一个城市的路边找到了其中一辆,车子的后座已经不见,据说是几个也门的毒贩拿来交易用,也称的上一段传奇经历,那不是重点。三个同事中有个姓穆,单名一个x字,回族,自称穆罕默德的后人,穆兄会高级干部,后来在项目部掀起的英语学习潮中,我给了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Erection Mu。穆同学算是前辈,来之前已经在国内工作了几年,而且是个准爸爸。在共同吃过若干次大饼后,穆同学说他见我心地善良,根骨惊奇,想要把他远房表妹介绍给我认识。虽然没有成行,但那以后他开始自顾自的叫我妹夫,我心说你怎能凭空无人清白,便开始叫他嫂嫂,没错,他是男的。有一天,他从工地回来照例给我带了一个新口味的大饼,电话撩我一下。我心领神会,溜到他办公室门外,敲敲门说,

『嫂嫂,快开门啊嫂嫂。』

吃饼时我们就刚刚我敲门时喊得话进行了深入的磋商,一致认为这几个字里有太多信息量,易让人误解,也易让人感到不适,最终只好改口叫他姐夫,从此以后,我们成了亲戚。

3.

那时我们办公室有个巴基斯坦司机,名叫Wagas。年轻,蓄着一脸络腮胡,整日里戴着个贝雷帽,就是谍战剧里国民党特务小弟都爱戴的那种。能用英语交流,喜欢调戏中国工程师,屡屡被国骂问候家人,乐此不疲。第一次出去买东西,我们拿着灯泡满城找,正赶上下午五点半穆斯林祷告,忽然之间所有商铺开始关门。我和我的朋友匝乎同学傻在那里。说到这个朋友,必须说下他的名字。户口本上是姓周的,只是在进到沙特的第一个机场时,那个蒙着黑纱的女地勤轻抚着所有人的护照,脆生生喊出一个名字:

『Zahu。』

没人知道说的是什么。怎奈我冰雪聪明,马上反应过来,说估计是叫你呢吧,周xx(Zhou Liujie)?紧接着,地勤又重复了一遍:

『Zahu Luki。』

嗯,我真的是冰雪聪明。之后再唤他,都是匝乎。话接我跟匝乎两人初生牛犊,觉得连个灯泡都找不到这种事情大约会触及灵魂,于是跟Wagas说找地方停车,今儿必须买到。而后,Wagas在路边停车,带我们走进了一家国际旅行社。他有个哥哥在这里工作,一个个开心的跟我们握手,说“China and Pakistan, Brothers”。从前只知道毛爷爷当年结交了一众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没成想在他们的心底真拿我们当朋友。Wagas问我们喝点什么,果汁还是汽水,我说汽水好了。现在还记得,那瓶七喜,是到沙特后除了周五食堂摆出的饮料外,第一次喝到饮料。那瓶七喜,跟之前喝过的无数瓶七喜没什么区别,但我像个傻逼一样,觉得好好喝。以至于剩下的大半年里喝的骨质疏松,打球踢球必抽筋,人送诨号海米斯第一抽。

打那以后,我常常跟Wagas一起喝汽水,他跟我说自己的家人,说巴基斯坦,说他的女朋友。Wagas和其他外籍雇员一样,管所有中国人都叫Boss,唯独到我,叫Chigachiga。我问他说哥难道不像boss?他说不是,他有个弟弟,跟我年龄一样,他管弟弟叫Chigachiga,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们很像,所以你就是我的Chigachiga。我就没再要求他叫过我boss。那段他不知道从哪听了贾斯汀·比伯的那首Baby,一上车就放,起初的对话是,

『Music,Chigachiga?』

『OK.』

后来让比伯搞的想吐,对话就变成了

『Music, Chigachiga?』

『Shit!』

话说那天下班,照例是坐着Wagas的车。开出预制场在拐弯处小公园的北面,停着同事坐的皮卡,堵在另一辆没有牌照的同款皮卡车前,几个同事围在车边像刑侦现场一样,完全无视了车里面还坐着个沙特女人——一个不可侵犯的存在。看到同事在下面,我们也停车,大家准备下去看一下情况。我正待下车,Wagas扭头说Chigachiga先别下去,看上去可能是咱们丢的车,真是的话搞不好会有危险,如果真需要你下车了再下去,咱们就在车里待命吧。旁边屌丝和我就都等在车里了。这时,那车司机突然一脚油门,后轮在原地快速打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之后一箭射了出去。旁边小陈经理大喊一声,追!之后一群人马上塞满前车,剩下大骞和老孙两人径直冲向我们车。大骞是主修阿拉伯语的人才,曾在埃及留洋一年,之前已经出现在我的一篇随笔里(为保护当事人隐私,在此我特别隐藏了裸睡男这个线索)。老孙并不老,研究生刚毕业,虽说年龄比我们稍大,但人还是蛮精神,我不知道谁先叫他老孙,但估计动机是嫉妒人家的学历吧。抱歉总是做这种没营养的插叙,言归正传。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骞和老孙腾腾腾向我们奔来,从两个方向钻进后排。刚交代过,屌丝和我已经在后排装了一会儿死,所以一瞬间又塞进来两个平均身高180公分的大汉让我们很难办。前面车已经启动,我们没有时间再调整,老孙一屁股坐在我腿上,关门,追!Wagas也是一条好汉,一脚油门就超过了比我们先启动的同事。无奈前方碰上红绿灯,100多秒的时间里我们心急如焚,心想坏了,把人放跑不晓得回去会不会被批评。那边Wagas淡定的盯着红灯计时牌,像拿到杆位的车手一般,当倒计时来到个位数时,他把贝雷帽沿拉到后脑勺,扭头冲我们一笑,说,『No problem, I will take it for you.』这时,绿灯亮起,Wagas抬头,二档起,一脚油门带着我们惴惴的小心脏飚了出去。路两边的灯杆渐渐连成一道橘黄色的线,仪表盘上的指针从80到180,整个车厢里静的出奇,我能真切的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像极了电影里的慢镜头。『我草,在那!看见了,看见了!』老孙打破了沉寂,我们也看到了前面的车,几个人瞬间兴奋起来。眼看跟前车平齐,Wagas一个急转弯,立时把对方逼停。老孙开门就要上,对方这时突然启动,来了个90度弯倒车,再次逃掉。

『哥的腿好麻...』

老孙呻吟着关上车门。那家伙玩命的往前开,我清楚的记得我们的时速是175km,前车至少有一百八九。突然,那人在中央隔离带的缺口处一个U形漂移,并进对面的车道,Wagas这边减速也U形转弯,整个车体向右倾斜,老孙的大脑袋顶在车盖承受着我们两个的重量,半个心跳后我们又开始全速追击。Wagas转头跟老孙说,你可以坐到副驾驶来。老孙瞄了一眼仪表盘,往我大腿上蹭了蹭说,你转过去好好开车,我这样挺好。又追了近10分钟,那家伙一把大方向开进路边的一个院子里。我们马上跟进去,心想这是要胜利了啊!在他车后10米处停稳,骞跟老孙同时开门下车。大骞同学目的明确,他早早发现这个院子其实是检查站,于是下车就去叫警察。老孙下去纯粹是因为腿麻脖子酸,刚刚准备活动筋骨,就看对面车里的沙特胖子怒吼着从车里钻出,撩起身上穿的长袍,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我那才知道原来他们袍子里面还穿着条白色的五分裤,先前还以为他们只是光着身子,风一吹会从屁屁一直凉到脖根,真是长见识。那人像所有MMORPG游戏中的大BOSS一样,攻击之前先张牙舞爪的在原地拍着白花花的肚皮放狠话,紧接着从地下抄起一块不规则的巨石杀将过来。可怜老孙脚都没站稳,见势不妙扭头就跑。我着实佩服老孙惊人的反应速度和决断能力,没有在钻回车里或是跑开这些选择中徘徊,一个瞬间做出决定,毫不拖泥带水,连沿着公路奔跑的背影都是那么的决绝,像是在致敬他逝去的青春,完爆《后会无期》里面同样脚麻的冯绍峰。那时我就想,有文化的研究生果然比我这类本科狗强出好几个段位,有机会也一定要读研究生。大BOSS见第一仇恨跑得太快,转身冲车过来,这时我才害怕起来,赶忙把车门反锁。那人用石头砸了几下车盖觉得一不过瘾,二是武器也不趁手,开始转着圈圈找合适的兵器。期间一个一个的试着开车门,在后备箱里发现抄起一根方木,发现太重驾驭不了又扔掉继续转圈圈。快走到屌丝那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居然没有锁车门。我冲他吼,『锁门啊想啥呢』!他这才反应过来,几乎在大BOSS开车门的同时先上了锁。后来我才知道屌丝当年是进过武馆,平日里揣两瓶二锅头就敢爬雪山搞测量的汉子,如果大BOSS进来不定什么结果。那人像个发情的银背大猩猩,想要交配却苦于战雌猩猩不过,在原地拍着肚皮,一个人默默的表演着。这时候大骞带着警察赶到,拿掉了大猩猩手里的砖头,我们才敢下车,老孙不晓得什么时候也跑了回来。再往后GRO也神奇的找到我们,一群人热闹的沟通起来,我跑到一边开始跟项目联系询问丢失车的车架号和引擎号,用小树叉认真写在地上,等全部写好之后就被人踩花了。当然我没敢说自己没有记下来,刚好警察偏袒沙特人,死活也不让看车,说他们跑是认为这群穿着一样的中国人要打劫甚至伤害车上的女人,要告我们,最后居然还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来个车牌照,跟拍情景剧似的,把我们『英勇果断成功抓获歹徒将项目经济损失降到最小.』的热情浇灭在夜壶里。领导随后把我们接走,路上他语重心长的跟我们说,

『你们傻,一个车算什么,你们真特么敢去追,开那么快,车丢了已经丢了,你们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们家里交代?我靠嘞。再说你们四个大小伙子追人家,人还以为你们看上人家媳妇了,能不跑么?』

我们领导是个性情中人,这个随后还会说道。这个速度与激情的故事在项目部随后的若干次安全会议中经常拿出来做反例,要写会议纪要(screw it!)的我每次到这里都脸红心跳的。度过一段快(ku)乐(bi)的时光后,项目部巴基斯坦司机帮为了涨工资搞了次集体罢工,结果因为无组织无纪律无义气无智商被强大的中国人一一虐爆,老老实实的开始上班,只有Wagas因涉嫌组织煽动罢工,项目部决定开除此人以儆效尤。他走前跟我说,不是我挑头的Chigachiga,帮我说句话。无奈我最终没能改变这个决定,就这样,他在电话里跟我告别,连面都没见到,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后来的司机智商呈几何数下降,唯独一个能讲英语的司机经过一段励志的拼搏后脱掉袍子换上衬衫当上了英阿翻译,也是后话。两个月后,项目部决定根据实际情况将小车司机工资上调,上调后的标准也正好是当时罢工时候要求的数额。Sad story... ...

4.

既然提到我们领导,那他应该不会介意我写一点。领导姓王,同样属马,比我大一轮,我特想叫他大老王,但现实生活中一直没有胆量,在这里不妨就叫大老王好了。作为领导大老王比较年轻,也是个性情中人。听他说当年也曾因为干的不开心罢工招呼都不打直接坐火车回老家,后来又被劝回,相信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做的到。在之前的那个随笔里大老王也因为在楼道里冲我师傅喊着要《一路向西》出镜过,那会儿惊得我一机灵,心下感叹不枉此行。刚来到沙特的那几个月几乎每天都会开会,每次开会都会被大老王点名或不点名批评,训的睁不开眼,虐的屎都要出来。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老王突然就不再训我,还会在某个午后跑进办公室,

『我的名字我请你吃冰淇淋吧?我掏钱。.』

『那多不好意思,咱吃多少钱的?』

『我的名字我请你喝饮料吧?』

『好啊!』

『我的名字我请你吃饼吧?』

『哎呀,行啊!跟领导有肉吃。』

『我的名字你请我吃冰淇淋吧?』

『好啊!哎不对... ...』

过去的两年大老王教会了我很多,也请我吃喝了很多,很感激。

5.

工程正式开工后,屌丝每天待在工地,背着他的仪器和三脚架上窜下跳。项目部给每个人发了工作服,屌丝的特殊技能就是把穿了一周的衣服变得像穿过一年。因为小作坊国产工衣裤子裆部较长,屌丝本人又需要爬上爬下,所以经常是腰带松垮后一步迈大,那个不合体的裤裆就尖叫着叉开。起初屌丝还要缝补一下,实在没救了就去求大老王再发一套,在发了两套又拿走大老王自己的裤子还是止不住后,屌丝习惯了裆下带风的感觉。凉凉的,很安心。话说那天姐夫陪着巴基斯坦材料监理报验,旁边屌丝作为现场工程师跟着忙上忙下,眼看日头到了中午,大老王发话喊两人陪监理吃顿便饭,屌丝乐的裆都开了。就见两人跟着监理准备坐车去改善生活,路过大老王面前时,屌丝被叫住。之后只有姐夫一个陪监理大人去吃饭,不知道大老王具体说的什么,但大体意思就是你穿成这个熊样就别出去现了,滚回现场办公室吃去。屌丝含着两行清泪目送笑的肚痛的姐夫上车,没成想姐夫请人吃饭钱没带够,又厚着脸皮跟监理借了二十块才把帐付了。晚上在天台上,屌丝攥着瓶高仿啤酒忿忿的抱怨少吃一顿好的,那边姐夫说幸亏你没去,去了再点东西咱们公司在市政府也就火了。

我们三个因为有那么点贪嘴,喜欢在晚上最后一次祷告后凑钱下楼买点饮料或者冰淇淋。本来外出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楼下20米开外就有个超市,我们也就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前大家都参加过反恐培训,懂点简单的特警战术手语,于是我们三人为掩人耳目,每次出行都是全程战术手语配合,除了屌丝因为拖鞋大在楼梯上摔过次轻微狗啃屎之外配合的还算默契。我们美其名曰饭后活动,无非就是一人一只一块钱的冰淇淋或者一瓶汽水,坐在天台上看星星数日子谈人生,过得清贫,单图个嘴痛快。

过了段日子,新工程开工,屌丝作为半吊子高级人才被安排联络各部门,刚好我也是跑那边混凝土供应合同,于是经常共享一辆车,顺便帮他去扯皮。那天我们照旧共坐一车,办完事后已经过了中午12点,我们商量不如吃顿好的。我从几个兜里一共翻出4里亚尔,屌丝相当牛逼说没关系我带了15呢肯定罩得住哈哈。你瞅瞅,我们就是那么阳光。我已经觊觎加油站边那家Burger King很久,屌丝说你吃过的好东西多你选地方,于是我俩吊儿郎当的就钻进了汉堡王。本想再不济一人一个特价汉堡肯定没问题,但当我俩站在大厅里扫过一遍电子屏后发现只够一个汉堡的钱。那一刻我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身后刮起动画片里那种带着片儿树叶的萧瑟的风。屌丝假装还在看菜单,小声问我,

『咋弄?』

『看起来咱吃不起啊。』

『那咋办?.』

『有点丢人啊,要不咱撤?』

紧接着我俩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做出对菜单十分不满意的表情遗憾的退去,出来后我们二话没说跑到快餐小亭子里一人要了两个鸡蛋三明治,还点了一杯香浓的奶茶。回去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姐夫,他表示这实在是不能再屌丝的事情,但是他错了。

随着补助的发放,大家兜里也算有了点小钱。有天我跟姐夫两人很晚从工地回来,恰逢周四,就致电屌丝要不要改善一下生活,屌丝说听你们的。很自然的,我和姐夫又走进了一家我好奇了很久的馆子,叫Herfy,以前路过时候老孙翻译作哈里发,直到回家他都没吃过。我俩并排站在收银台前,高昂着头浏览着电子屏上的菜单。

『妹夫,那个1号餐是什么给我翻译下。』

『这个是经典牛肉堡,我感觉不会太好吃。』

『哦,那三号呢?』

『那是虾堡,炸的。』

『那那个呢?』

『哎,这个词就厉害了,鳕鱼堡,我也是来到这里才知道这个词。』

『哎呦,妹夫你可以啊,很有文化嘛!』

『唉,快别这么说。』

『那你说那个能好吃么?』

『这个不好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啊。』

... ...

我们俩自顾自的讨论了大概五分多钟,这时菲律宾收银员开口了,说的是阿拉伯语,我大概能听懂,意思是『大哥我们这个点就只有炸鸡堡一种,你要点就赶紧,不点的话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我们关门祷告!』我当场石化在那里,身后仿佛又刮起了那阵萧瑟的小风。我心想这之前的逼算是白装了,赶紧点了三个炸鸡堡套餐逃也似的走了。跟姐夫解释过后他选择沉默。在回去的路上我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生病了,病的名字叫做『高致病性屌丝炎』。

6.

上面出现过GRO这个词,解释一下。GRO,general relation officer, 综合关系协调官。乍一听哇靠你们还有这么吊炸天的职位,果然是国际一流大公司。咳咳,咱们说通俗些,就是清道夫。我们所在的城市位于沙特阿拉伯的西南部,再往外走点就进也门。此地崇山峻岭,民风彪悍,没有石油资源。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偏偏这帮刁民还都特么没文化,没文化还则罢了,还有一股子不知道打哪来的优越感,平日里碰到哥们这种天朝上国来的白净知识分子不由分说就喊philipino,真是无知无礼,你才philipino,你们全家都philipino。而GRO这个职位就是在我们遇到跟当地刁民,当然也包括知识分子出现分歧、扯皮、摆不平的事情后,站出来解决问题的家伙。比如今天一个叫默罕默德的邻居说你们中国人晚上敞着窗户肯定是偷看我媳妇了,明天阿卜杜拉说你们中国人车子停他家楼下搞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我们这边不知道哪有像样的餐馆改善生活了,都是他管的事。GRO大名Abdurohman,当初我告诉我师傅之后他直接在通讯录里备注了个阿布杜罗汉,怎么看都是大雷音寺的雇员。这人也是以前的GRO给举荐的,听说还搞过测量工作,看全名还是沙特的大家族,有些个背景。可处了几天之后发现丫是个逗逼,见面管所有中国人都叫Habibi,就是亲爱的,看到中国人在智商方面完爆沙特人之后又管所有人叫阿里巴巴,意思是不地道的家伙。项目上一老一少两个姓陈的经理,到他那就成big chen 和 small chen,后来又来了个叫middle chen。平时开车都是左腿翘在右腿上,手机放在翘起的左腿膝盖,一手玩手机一手象征性的摸着方向盘,想起来了看一眼前面,不是发短信就是跟你唠嗑。前两天出差去利雅得正跟我们小陈经理打电话呢,忽然说soryy啊small chen,我亲别人车屁股了,回聊。有一段他每天载着老孙出去跑外联,回来都到下午两三点,老孙身上半毛钱没有,午饭就吃他。他说Habibi你跟项目借点钱呗,老孙就不。实在受不了了掏出300里亚尔塞给老孙说habibi啊我借给你,老孙说不行这哪好意思,他说别客气你拿着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老孙还是拒绝,逼急了他说Mr. Sun我求你了你就借吧,我还有family要养啊。后来某个王子视察我们项目跟他合了个影还登了报,整个人立马升华了。不知道从哪弄了辆雪弗兰TAHOE(出车祸),就是电影里FBI坐的那种,喊他媳妇买了副一千多里亚尔的Police眼睛,连头巾都换成纪梵希,去超市买点东西要巴基斯坦小弟抬进后备箱,还跟真事一样付了小费。市政府哪个人不给我签字跟他一讲都是『No problem, 那谁谁, I fuck him』!平心而论,我们在这里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他。去年休假的时候送给我一盒中东香料,我看价值不菲问他多少钱买的。他摆摆手,『You are my friend, no need to talk about money』。听说我要走后,跟我讲要有个好未来,也别总待在沙特这破地方,好像这里不是他家一样。

还有个朋友,项目第一任英阿翻译,北苏丹人,名叫Adam。Adam上过大学,学的农业机械自动化,还是个虔诚的穆斯林,来当翻译之前专门接各个清真寺门口铺步砖的活,不知道大学都学了些什么玩意。『整个海米斯只要建了清真寺就打电话喊我来铺砖,都知道我活好』,他起初跟我吹牛逼这么说,骄傲个什么劲。有时候路过个清真寺,他就兴奋的拍我,说你瞅瞅,那个,我铺的,吊不吊?我都不爱搭理他。Adam平时下班了还会去他家附近的清真寺帮忙,去的时候穿一身雪白的袍子,跟沙特人平日里穿的还不是同款,头上扣个白帽。我本来没见过他这身,有次我们晚上在预制场邀请业主开茶话会也请了他,结果老远就看见一件大白袍和一只小白帽飘过来,看到我们大老王之后羞涩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我拉伤到了三角肌。Adam说上大学的时候有的同学不学好,看一些不健康的视频,我问他怎么个不健康。他不好意思的说就是成人看的,不穿衣服那种。我说啊,那叫porn,是个产业,我知道你是个虔诚的人才不会看,但你不能阻止别人看,我跟你说,日本人特别爱看,还特爱演,以后碰到日本人了你问问他们,他们都懂,你们肯定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来跟我读一下,p-o-r-n,porn,对头,记住啦!看这货平时傻儿吧唧,来了没几天就学会了句汉语——西班,就是下班。打那以后,中午十二点这家伙就冲着大院喊『西班!』后来陆续学会了诸如『见到你很高兴』『你吃了么』『滚蛋』『发工资』等等一系列日常用语,上峰领导来视察都跟看见个会说话的猴子一样吃惊。工作了一年半,Adam跟我说想家了,家里给说了几个姑娘,喊他回去结婚,还给我看照片,问我那个好看。我一看都是黑不溜秋一个样就说各有各的美,你娶媳妇还是你拿主意。他说之前没见过那些姑娘,家里就是这么个习俗,但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希望能像艾泽拉斯的风王子教诲的那样拥有一段无悔的爱情,虽说他不是勇士,更不知道风王子是个啥。没多久他就申请休假。估计是想通了,后来他没有回苏丹娶某个姑娘,而是留在沙特,去了个大城市,跟我说当上了销售经理,搞国际贸易。临走前我把自己珍视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送给了这个没有童年的苏丹朋友,告诉他一定读完,读完人生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个好朋友,曾经在我妈过生日前应我之邀拍了段视频,在视频里用蹩脚的中文跟我妈说高女士生日快乐,你有一个好儿子,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和你的儿子一起到中国,看看你,看看这个不一样的国度。

Adam走后我们就把一个爱听BBC台的司机招来做翻译,名叫Iqbel,大骞给他起名叫老实儿,大濮阳话。我也专门讲过这个励志的故事,这里也就不赘述。因为居住证到期公司暂时没办法帮他拿到签证,他就只能先回到巴基斯坦,那个每天只供电八个小时的地方。掐指一算,Iqbel在沙特阿拉伯待了有32个年头,就连那辆买的时候就已经报废的梅萨德斯2000都已经开了14年,他声称他的车和我一般大。期间可能每两三年回去一次,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很少谈起这些,架不住我问才说两句。平日里项目车不够用的时候我就坐着他没有空调的奔驰,大夏天开着窗户,跟蒸桑拿似的。听说我也要离开后老实儿很认真的跟我说希望将来结婚时告诉他,把照片发到他的facebook上,分享一个中国朋友的幸福时刻。临走那天他来到办公室,没有穿牛仔裤T桖,而是换回了做司机时候钟爱的袍子,微笑着一一跟所有中国人握手告别。最后到我这里,跟我说别忘了发照片。我说『Take care, my friend』。大骞说,天琦,你看见没,老实儿转过去的时候好像流眼泪了。

7.

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因为工作而离开爱人、父母、朋友,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只为扛起自己的那个世界,无他。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可以像打了鸡血一样上班,无拘无束的寻人开心,敞着裤裆冲你傻乐。扔给他们台全站仪和一台挖掘机,就能改变世界。

在这里,李x经理边吃冰淇淋边给我说这地方请客都是汽水冰淇淋,把人都搞成小孩子了。

我看到家军师傅用中英双语指着索马里工人怒吼『这尼玛too much no good』,对面索马里工头一脸自信的敬礼,说『OK!』逗得我把七喜都吐出来。

我听李大爷唱跑了调的『男人就是累』,说他丫头学习好,高中随便选。

看到大魏累到腰椎劳损,哥几个说大魏你想回家跟领导好好说,居然还自残。

你能听到小陈经理、王哥他们讲起自己第一次休假结婚,一年后休假就是爸爸的情结,听到他们在视频通话时说『乖,叫爸爸。乖,听话的话爸爸就从电脑里面出来,给你带巧克力吃』。能听到姐夫说自己回家时候女儿红豆躲到妈妈身后说,『他是谁,为什么住我们家?』即使待了一个星期,买菜回来女儿还会对妈妈说,『看,他又来了。』

浩哥,也就是我的师傅,在过去两年里像告诉小朋友这个是苹果,这个是香蕉那样教我工作,他说我的名字,今年结婚来做我的伴郎,我说好。

人家说羡慕你们啊,出国挣大钱长见识啊,是这样吗?不是这样吗?人前人后,冷暖自知。有太多人和太多故事,我不想也没办法一一列出来,好像那个我恨透了的会议纪要似的,显得没有人味。

这群人是我的前辈、兄弟,我的朋友,也许你的名字不在这里,但早已烙我的记忆中。这群人用宽容和耐心帮我成长,用自己的经历教我懂得珍惜。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引以为傲。

8.

今天,我就要离开这个我生活了700多天的地方,虽然我可能忘掉了那些CAD的快捷键,用后视前视计算标高的方法。可我不会忘了我们一起吃过的每一只饼,每一款冰淇淋,喝掉的每一瓶汽水。不会忘了跟广州的朋友踢进的每一个球,跟菲律宾人打篮球得的每一次得分。不会忘了你我曾经谈不上出生入死,却也配得起荣辱与共的过往。

海米斯高原的太阳对你们晒伤的脸再温柔些;

愿粗鲁的人们对这群单纯的汉子们再宽容些。

愿将来某一天,你我再次相遇,一如初见。

珍重,我的朋友。

最后的最后,Al Slamalikoom。

愿平安与你们同在。

Take a deep breath and enjoy the ride.

Cause arrivals and departures run side by side.

----送给此刻仍在奋斗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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